调琴师离开时,阳光正透过百叶窗落在琴键上。
我坐在琴凳上,指尖悬在 C 大调的位置。去年湿疹严重时,右手食指和中指全是水疱,练《致爱丽丝》到第三段,水疱被琴键磨破,血珠滴在白键上,像朵突然绽开的红梅。
那天学生家长在窗外看了半小时。
下课她笑着说:“王老师弹琴真用力。” 我低头擦琴键上的血迹,说 “练久了手劲大”,其实掌心全是汗 —— 怕她看见我缠在指尖的纱布。
后来给学生上课,总戴半截手套。
有个小女孩指着我的手:“老师为什么戴手套呀?” 我笑着说 “这样弹琴更有感觉”,手指却在手套里蜷成一团。水疱被闷得发胀,弹到高音区时,指尖的疼顺着琴键往上爬。
最怕家长旁听。
有次弹到高潮,手套突然滑下来,露出缠着纱布的指尖。后排的妈妈皱了皱眉,下课后找我说:“要不换个老师吧,怕孩子被传染。” 我把课程表递过去,关上门的瞬间,后背抵着墙滑坐到地上。
展开剩余50%坚持内外调理那段时间,每天练琴前都要涂护手霜。
某天弹《月光奏鸣曲》时,指尖突然觉得顺畅了 —— 水疱消了大半,结痂的地方开始脱皮。我对着琴键笑了笑,把练琴时间从半小时加到一小时。
今天第一节课的学生推门进来。
她盯着我的手看了两秒:“老师没戴手套!” 我把指尖落在琴键上,C 大调的音符像泉水般涌出来。她跟着节奏晃腿时,我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,戴着手套给她弹同一首曲子,手套里的汗水把琴键洇出淡淡的印子。
弹到快板段落,指尖在琴键上翻飞。
没有纱布的阻碍,音符连得格外流畅。学生拍手时,我低头看自己的手,阳光照在指尖,能看见新长的皮肤泛着珍珠色的光。后排旁听的妈妈笑着说:“王老师今天状态真好。”
下课整理琴谱时,学生突然说:“老师的手像钢琴家。”
我愣了一下,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轻轻划过琴键。以前总躲着琴键上的反光,怕看见指尖丑陋的水疱,现在却敢在阳光下,让琴键接住我所有的指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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